迪莉娅最终还是让步了,她打开了城镇大门的窗口,想要看看莉莉丝要施展什么样奇异的魔法来检查荒漠狼的死活。
“先说好,不准做假,不要以为我看不出驭法者施展的那些幻术!”迪莉娅站在窗边说道。莉莉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了窗口处。
施展汲取魔法之前,莉莉丝轻声提醒道:“小朋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已经很久没有释放过这种魔法了,你最好站后面一点,免得误伤了你,嗯?”
迪莉娅并没有离开的想法,她目光紧盯着莉莉丝,催促道:“不要叫我小朋友,赶紧的!”
见这名年轻莫朵人守卫不想离开,莉莉丝只能尽量克制自己施法的强度。她将双手放置在了窗口处,手心朝向地上的狼兽尸体,口中缓缓念出一串咒语,随着咒语的响起,法术之力灌入了她的双手,转眼间双手肤色便被血红色覆盖,有无数条细如发丝的血线从她的手心破口而出,扑向了躺倒在地的狼尸,从箭矢造成的伤口处连接了它们的血管。
通过汲取魔法感应到靠近大门的荒漠狼群已经死绝后,莉莉丝驱使着血线向前方蔓延而去,逐片检查着死去的荒漠狼。
目睹此景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包括迪莉娅,她从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魔法,在那些血线如同一条条长虫从莉莉丝手中钻出时,她被恶心地转过了头去,但是身为城镇守卫的她必须恪尽职守地监视完莉莉丝的动作,只能转回头,强迫着自己看完整场浴血的“表演”。
梅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魔法——无数条血线在狼群之中飞速穿过,并在通道中凝结出了许多张线路杂乱的血网,血网在越来越接近远方的那几头狼兽尸体的时候几乎占满了整条通道,尸堆中突然响起了一两声微弱的呜鸣。
真的有几头荒漠狼在装死!梅尔清楚地看见有几头荒漠狼在被血线连接时吓得抬起了头颅,体内的血液被异物入侵使得它们恐慌地从地上爬起,想要往后逃跑,但是在莉莉丝的操纵下,血线贯穿了狼兽的血管,使得飞速流动的血液在它们身体之中溅射而出,逃跑的荒漠狼的生命转瞬即逝,再次跌倒回地面上。
将逃跑的荒漠狼赶尽杀绝之后,血线筑就的血网缓缓收回莉莉丝手中,大门之外的场景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血红的色彩,梅尔感觉到莉莉丝身体上赤红的鳞片在释放了汲取魔法后好像变得更加的深红了。
“我并不想在您的面前施展出这种魔法,请原谅我。”莉莉丝回头抱歉地看了一眼梅尔,她以为自己施展的汲取魔法吓到公主了,因为她从血夜教派中学习的法术的确是邪恶的,能够汲取他人的血液,看上去十分的诡异。她在施展时也要时刻压抑着自己那嗜血的欲望,免得让血线偏离了方向,误伤到身边的人。
梅尔从血线的恐怖中冷静下来,她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莉莉丝。”
“迪莉娅,我已经清除了门外的威胁,也许你现在可以打开大门,放这位夫人出去了?”莉莉丝看向迪莉娅,发现这名年轻的莫朵人的目光早已离开自己身上,双眼锁定着刚才她施法的窗口,并且僵立在原地,好像还没从刚才那诡异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她不得不走到迪莉娅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什......什么?!”迪莉娅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回神,她强逼着自己将刚才看到的场景从脑海中暂时抹去。她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莉莉丝,恨恨地说:“你刚才施展的是不是恶魔的魔法?!怎么看起来如此的怪异,不像是那些法师能够掌握的法术!”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并将矛尖对准了莉莉丝。
莉莉丝想到了年轻的迪莉娅会在看见自己施展汲取魔法后表现得应激的模样,她没有为此而感到生气,只是温柔地伸手将迪莉娅手中颤抖的长矛拨开,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看上去奇奇怪怪的魔法可太多了,我刚才施展的不过是那万千魔法的其中一种。迪莉娅,你真应该学一学帝国的公主,有机会的话出去历练一番,见识一下西土的一切事物。不过现在最好别去,因为魔族已经攻打到中央盆地了。”
莫名被莉莉丝提到的梅尔心中一紧,她看着莉莉丝和迪莉娅,从后者那懵懂的目光中反应过来,自己隐藏的身份并没有被其他人知道,莉莉丝只不过是想要借自己那两年的逃婚时光来调笑一下迪莉娅罢了。
莉莉丝的话足以影响到迪莉娅这名尚且年轻的城镇守卫,她没愚蠢到没有发觉莉莉丝话语中的调笑之意,但她并没有立刻驳斥莉莉丝,因为蜥蜴人所说的话并不假,自己做为一名地下城镇的守卫,刚才表现出的敌意确实有点井底之蛙的意思了。
“我为我刚才的举动感到抱歉,莉莉丝。”迪莉娅不情愿地向莉莉丝道歉,然后鼓起了万分的勇气与莉莉丝对视,生气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出去的,去外面历练......”
莉莉丝嘴角上扬了一下,对于她这个年纪的蜥蜴人来说,迪莉娅现在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幼崽一样,那么的清纯无害,虽然她的身高看起来早已过了个位数的年纪。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想要带上你一起去......”莉莉丝没有说完,她本想要带迪莉娅去往冻土之地见识一下北国的风光,但是这名莫朵人守卫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完成。她从镇民的聊天中总是能够听到他们抱怨着最近的狼患越来越多了,守卫的稀缺使得一个些像黄柳镇一样大小的地下城镇只有十来名警卫布置其中,有些设防疏松的城镇总是被荒漠狼群侵扰,搞得他们人心惶惶。在镇民们看来,那些侵扰粮仓的荒漠狼,可能比还没到来的魔族威胁要更加的大。
“带我去哪里?”迪莉娅好奇道。
“迪莉娅,请打开大门,荒漠狼群的威胁已经结束了。”梅尔意识到如果再让二人聊下去,她今天就要留在这里了,她及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说道。
梅尔本来想要指使两侧的守卫们打开大门的,但是从他们那面面相觑的模样不难看出来,他们只服从警卫长以及迪莉娅的命令,即使伎黎说过自己的权力与她相当。没人相信一个穿着朴素的黄脸女人会拥有着城市警卫长那样强大的权力。
迪莉娅看看莉莉丝,又看看梅尔,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最终无法执拗过二人,吩咐守卫们打开了城门。
“夫人,沿着道路返回,然后左转顺着黄色灯光充盈的主要通道继续行进,再走三四十里,就能到达沙索主城,一定不能在途中滞留,如果又遇到了荒漠狼群的话,请观察通道两侧灯盏下刻印的波浪符号,找到两横一竖的符号后就表示下一个侧道能够通往最近的城镇,会有驻扎在城镇中的守卫提前发现通道中的响动,从而及时支援到你们。”迪莉娅在打开城门时仔细地和梅尔说着任何在通道内行进时的注意事项,她本来想要让梅尔等等伎黎警卫长的,但是梅尔表现得如此急切的样子,看来她并不想在此久留。
梅尔点点头,表示知悉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迪莉娅一眼,从她那仔细的嘱咐中梅尔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两侧守卫会服从她的指示,这名年纪轻轻的莫朵人虽然行事上还没有成年人那般面面俱到,但她此刻表现出来的严谨已经有了成为警卫长的品质。
城镇的大门在一连串的轰隆声中开启,无影马的嘶鸣从后方传来,奥玛尔多牵着补给充足的两头坐骑回到了大门处,他看向正在对着公主喋喋不休的迪莉娅,挠了挠头说:“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启程出发了吧?”
“的确可以出发了,奥多,”梅尔说,“但是我们要带上莉莉丝。”
......
黑暗笼罩着天空,有几大片乌云覆盖了天上的星海,月亮高高地挂在天幕之上,它已经缩小到原来的一半大小了,士兵们觉得是因为神柱消亡的缘故,但是在大法师吉奥看来,它其实是正在慢慢地飞离着西土大陆。与此刻人们面临的黑暗天空更加诡异的是,那个昏暗的太阳,此刻也高悬在乌云之上,只能投射下几缕可以忽略不计的阳光,这意味着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白天,但是士兵们眼中的森林仍然向黑夜那般漆黑一片。
“真是见鬼了,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天气!”士兵抱怨道,他正在副团长的指示下将一盏依靠火焰点亮的照明灯吊挂到树梢上,让它能够给军营中正在操练的士兵们照明。
树下正辅助他将照明灯通过绳索拉上去的士兵点头附和道,“自从神柱在我们眼中被烈焰燃尽之后,好像光明就这样离我们远去了一样,天空上一直是黑蒙蒙的一片,那个该死的太阳也不肯多施舍一点亮光来照耀我们,它散发的光芒甚至没有月亮来得明亮!”
“赶紧干活,不要再抱怨了,士兵!过多的抱怨只会越加助长自己心中的怨念!”副团长塔斯在士兵们表现出过多怨愤的情绪时及时制止道,他不能让士兵们再这样过多抱怨下去了,“没有了神柱的照耀,难道光芒就会彻底从我们的眼中消失吗?挂完这个照明灯后,你俩再去把后面那十几盏灯挂上去!”
塔斯的话语引来两名士兵的哀叫,他充耳不闻,交代完任务后走出了军营,看向远方——帝国的军团长们正和法师学院的教授们聚在一起交代着哀息之河的防御事项,还没有完全从伤势中恢复过来的雷诺团长也在其中。
自从把大桥炸毁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莫那之森的东侧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按照魔族那可怕的推进速度来看,应该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到达了才对,塔斯感觉很不对劲,他本想将此事告知诺恩团长,但诺恩团长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此事,只是吩咐他将士兵们在莫那之森西部安置好,在茂密的黑森林的掩护下搭设起军营,并让他和墨莱监督士兵们训练远程射击的技艺,其他的事情等到魔族到达莫那之森东部边缘后再说。
塔斯是第一军团中跟在诺恩团长身边最久的战士,他从诺恩身上学到了足够多的战争知识以及必须时刻保持沉稳的心态。他心里明白,在攻势汹涌的魔族到来之前,士兵们必须利用好这段平静的时间加以训练,才能在战斗一触即发时不再像百里高墙那样慌张。
“我们要怎么防守没有城墙保护的哀息之河,塔斯?”
墨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塔斯没有回头,他说:“你应该继续去监督士兵们训练的。”
“你我都清楚,短短两天的训练可改变不了什么东西,魔族可是有着大量魔兽的助力,还有一架能够摧毁城市的攻城魔像。”墨莱走到塔斯身边说,“不知道吉奥大法师是怎么想到要让我们防守这里的,魔像只要一发聚能射线就能把我们身后刚刚搭好的军营轻松摧毁,并杀死大量士兵。要我说,就应该退守到最靠近莫那之森的那几座城市去,起码那里还有着较为陡峭的地形能够帮助我们布置坑杀魔族的陷阱,以及坚固的城墙帮助我们抵御魔兽的扑袭!”
“吉奥大法师让我们守在这里自然有他的用意,墨莱,即使我们退守到城市之中,难道就能抵挡攻城魔像的攻击了吗?你不要忘了,攻城魔像只需要两发聚能射线就能够在号称西土大陆最坚固城墙的百里高墙上破开一个大口,让魔族能够鱼贯而入,即使我们守在城市之中,也坚持不了多久,最后只会落得数千年人魔战争中灭亡的城市一样的凄惨下场。”塔斯回道。
“即使你这样说,塔斯,我还是无法理解我们要怎样防守住没有任何防御的莫那之森,就靠这条宽长的河流以及能够轻松折断的树林吗?而且吉奥大法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了法师学院的教授在靠近哀息之河的地方布置着几道看起来十分脆弱的法术屏障!”墨莱愤愤道,他仍旧为军团长下令防守在莫那之森的决定而感到不满,在他看来,莫那之森不过是一座拥有着一条贯穿了森林的宽长河流的黑森林,光是只靠那条湍急的河流和几道法术屏障,可无法抵挡住魔族推进的步伐,因为他在翻阅战争史书时看到过魔族士兵驾驭着高大的地啼兽行走在极深的湖泊上战斗的模样,这条哀息之河在那些四条腿高达几十米的魔兽看来如履平地,完全不能够成为限制住它们行动的围栏。
“够了,墨莱。”塔斯怒声斥道,“收起你的所有疑心,身为军人,你只需要服从军团长的命令就好了,其他更加长远的事情,军团长们一定比你预想得更多!”
墨莱被塔斯突然加重的语气吓了一跳,他适时地收声,望向远方那条贯穿森林的哀息之河。河水湍急地奔流着,在水流碰撞到凸起的石面时,水面上不时翻起银白的浪花,哀息之河永无止境地流淌,它贯穿了南北方,也隔断了东西方两大国的边境。
“我只是想为了圣希帝国,为了士兵着想,塔斯,”墨莱低声道,“我已经不想再看见士兵们无谓的牺牲了。”
“我知道,但是我们别无他法。”塔斯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身为战士的我们,又怎么能够轻易扭转这个以法力源流为尊的战争呢?”